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守財奴原文全文

時間:2024-11-29 23:41:12 瀏覽量:

守財奴原文:

守財奴

作者:巴爾扎克

那時葛朗臺剛剛跨到七十六個年頭。兩年以來,他更加吝嗇了,正如一個人一切年深月久的癡情與癖好一樣。根據(jù)觀察的結果,凡是吝嗇鬼,野心家,所有執(zhí)著一念的人,他們的感情總特別貫注在象征他們癡情的某一件東西上面??吹浇鹱?,占有金子,便是葛朗臺的執(zhí)著狂。他**的程度也隨著吝嗇而俱增;如果妻子死了,要把財產(chǎn)放手一部分,哪怕是極小極小的一部分,只要他管不著,他就覺得逆情背理。怎么!要對女兒報告財產(chǎn)的數(shù)目,把動產(chǎn)不動產(chǎn)一古腦兒登記起來拍賣?……

“那簡直是抹自己的脖子!”他在莊園里檢視著葡萄藤,高聲對自己說。

終于他主意拿定了,晚飯時分回到索漠,決意向歐也妮屈服,巴結她,誘哄她,以便到死都能保持家長的威風,抓著幾百萬家財?shù)拇髾?,直到咽最后一口氣為止。老頭兒無意中身邊帶著百寶鑰匙,便自己開了大門,輕手躡腳地上樓到妻子房里,那時歐也妮正捧了那口精美的梳妝匣放到母親床上,趁葛朗臺不在家,母女倆很高興地在查理母親的肖像上咂摸一下查理的面貌。

“這明明是他的額角,他的嘴!”老頭兒開門進去,歐也妮正這么說著。

一看見丈夫瞪著金子的眼光,葛朗臺太太便叫起來:

“上帝呀,救救我們!”

老頭兒身子一縱,撲上梳妝匣,好似一頭老虎撲上一個睡著的嬰兒。

“什么東西?”他拿著寶匣往窗前走去?!班?,是真金!金子!”他連聲叫嚷,“這么多的金子!有兩斤重。啊!啊!查理把這個跟你換了美麗的金洋,是不是?為什么不早告訴我? 這交易劃得來,小乖乖!你真是我的女兒,我明白了?!?/p>

歐也妮四肢發(fā)抖。老頭兒接著說:

“不是嗎,這是查理的東西?”

“是的,父親,不是我的。這匣子是神圣不可侵犯的,是寄存的東西。”

“咄,咄,咄,咄!他拿了你的家私,正應該補償你?!?/p>

“父親……”

老家伙想掏出刀子撬一塊金板下來,先把匣子往椅子上一放。歐也妮撲過去想搶回;可是箍桶匠的眼睛老盯著女兒跟梳妝匣,他手臂一擺,使勁一推,歐也妮便倒在母親床上。

“老爺!老爺!”母親嚷著,在床上直坐起來。

葛朗臺拔出刀子預備撬了。歐也妮立刻跪下,爬到父親身旁,高舉著兩手,嚷著:

“父親,父親,看在圣母面上,看在十字架上的基督面上,看在所有的圣靈面上,看在你靈魂得救面上,看在我的性命面上,你不要動它!這口梳妝匣不是你的,也不是我的,是一個受難的親屬的,他托我保管,我得原封不動地還他?!?/p>

“為什么拿來看呢,要是寄存的話?看比動手更要不得?!?/p>

“父親,不能動呀,你教我見不得人啦!父親,聽見沒有?”

“老爺,求你!”母親跟著說。

“父親!”歐也妮大叫一聲,嚇得拿依也趕到了樓上。

歐也妮在手邊抓到了一把刀子,當做武器。

“怎么樣?”葛朗臺冷笑著,靜靜地說。

“老爺,老爺,你要我的命了!”母親嚷著。

“父親,你的刀把金子碰掉一點,我就用這刀結果我的性命。你已經(jīng)把母親害到只剩一口氣,你還要殺死你的女兒。好吧,大家拼掉算了!”

葛朗臺把刀子對著梳妝匣,望著女兒,遲疑不決。

“你敢嗎,歐也妮?”他說。

“她會的,老爺。”母親說。

“她說得到做得到,”拿儂嚷道,“先生,你一生一世總得講一次理吧?!?/p>

箍桶匠看看金子,看看女兒,愣了一會。葛朗臺太太暈過去了。

“哎,先生,你瞧,太太死過去了!”拿儂嚷道。

“噢,孩子,咱們別為了一只匣子生氣啦。拿去吧!”箍桶匠馬上把梳妝匣扔在床上?!?-拿儂,你去請裴日冷先生。--得啦,太太,”他吻著妻子的手,“沒有事啦,咱們講和啦。--不是嗎,小乖乖?不吃干面包了,愛吃什么就吃什么吧!……啊!她眼睛睜開了。--噯噯,媽媽,小媽媽,好媽媽,得啦!哎,你瞧我擁抱歐也妮了。她愛她的堂兄弟,她要嫁給他就嫁給他吧,讓她把匣子藏起來吧。可是你得長命百歲地活下去啊,可憐的太太。哎哎,你身子動一下給我看哪!告訴你,圣體節(jié)你可以拿出最體面的祭桌,索漠從來沒有過的祭桌?!?/p>

“天哪,你怎么可以這樣對待你的妻子跟孩子!”葛朗臺太太的聲音很微弱。

“下次決不了,決不了!”箍桶匠叫著,“你瞧就是,可憐的太太!”

他到密室去拿了一把路易來摔在床上。

“喂,歐也妮,喂,太太,這是給你們的,”他一邊說一邊把錢掂著玩,“哎哎,太太,你開開心,快快好起來吧,你要什么有什么,歐也妮也是的。瞧,這一百金路易是給她的。你不會把這些再送人了吧,歐也妮,是不是?”

葛朗臺太太和女兒面面相覷,莫名其妙。

“父親,把錢收起來吧;我們只需要你的感情?!?/p>

“對啦,這才對啦,”他把金路易裝到袋里,“咱們和和氣氣過日子吧。大家下樓,到堂屋去吃晚飯,天天晚上來兩個銅子的摸彩。你們痛快玩吧!嗯,太太,好不好?”

“唉!怎么不好,既然這樣你覺得快活,”奄奄一息的病人回答,“可是我起不來啊?!?/p>

“可憐的媽媽,”箍桶匠說,“你不知道我多愛你。--還有你,我的兒!”

他摟著她,擁抱她。

“噢!吵過了架再摟著女兒多開心,小乖乖!……嗨,你瞧,小媽媽,現(xiàn)在咱們兩個變成一個了。”他又指著梳妝匣對歐也妮說,“把這個藏起來吧。去吧,不用怕。我再也不提了,永遠不提了。”

不久,索漠最有名的醫(yī)生裴日冷先生來了。診察完畢,他老實告訴葛朗臺,說他太太病得厲害,只有給她精神上絕對安靜,悉心調(diào)養(yǎng),服侍周到,才可能拖到秋末。

“要不要花很多的錢?要不要吃藥呢?”

“不用多少藥,調(diào)養(yǎng)要緊?!贬t(yī)生不由得微微一笑。

“哎,裴日冷先生,你是有地位的人。我完全相信你,你認為什么時候應該來看她,盡管來。求你救救我的女人;我多愛她,雖然表面上看不出,因為我家里什么都藏在骨子里的,那些事把我心都攪亂了。我有我的傷心事。兄弟一死,傷心事就進了我的門,我為他在巴黎花錢……花了數(shù)不清的錢!而且還沒得完。再會吧,先生。要是我女人還有救,請你救救她,即使要我一百兩百法郎也行。”

雖然葛朗臺熱烈盼望太太病好,因為她一死就得辦遺產(chǎn)登記,而這就要了他的命,雖然他對母女倆百依百順,一心討好的態(tài)度使她們吃驚,雖然歐也妮竭盡孝心地侍奉,葛朗臺太太還是很快地往死路上走。像所有在這個年紀上得了重病的女人一樣,她一天比一天憔悴。她像秋天的樹葉一般脆弱。天國的光輝照著她,仿佛太陽照著樹葉發(fā)出金光。有她那樣的一生,才有她那樣的死,恬退隱忍,完全是一個基督徒的死,死得崇高,偉大。

到了1822年10月,她的賢德,她的天使般的耐心和對女兒的憐愛,表現(xiàn)得格外顯著;她沒有一句怨言地死了,像潔白的羔羊一般上了天。在這個世界上她只舍不得一個人,她凄涼的一生的溫柔的伴侶--她最后的幾眼似乎暗示女兒將來的苦命。想到把這頭和她自己一樣潔白的羔羊,孤零零地留在自私自利的世界上任人宰割,她就發(fā)抖。

“孩子,”她斷氣以前對女兒說,“幸福只有在天上,你將來會知道?!?/p>

下一天早上,歐也妮更有一些新的理由,覺得和她出生的、受過多少痛苦的、母親剛在里面咽氣的這所屋子分不開。她望著堂屋里的窗欞和草墊的椅子,不能不落淚。她以為錯看了老父的心,因為他對她多么溫柔多么體貼:他來攙了她去用午飯,幾小時地望著她,眼睛的神氣差不多是很慈祥了;他瞅著女兒,仿佛她是金鑄的一般。

老箍桶匠變得厲害,常在女兒面前哆嗦。眼見他這種老態(tài)的拿依與克羅旭他們,認為是他年紀太大的緣故,甚至擔心他有些器官已經(jīng)衰退。可是到了全家戴孝那天,吃過了晚飯,當唯一知道這老人秘密的公證人在座的時候,老頭兒古怪的行為就有了答案。

飯桌收拾完了,門都關嚴了,他對歐也妮說:

“好孩子,現(xiàn)在你承繼了你母親啦,咱們中間可有些小小的事得辦一辦。--對不對,克羅旭?”

“對?!?/p>

“難道非趕在今天辦不行嗎,父親?”

“是呀,是呀,小乖乖。我不能讓事情擱在那兒牽腸掛肚。你總不至于要我受罪吧?!?/p>

“噢!父親……”

“好吧,那么今天晚上一切都得辦了?!?/p>

“你要***什么呢?”

“乖乖,這可不關我的事。--克羅旭,你告訴她吧?!?/p>

“小姐,令尊既不愿意把產(chǎn)業(yè)分開,也不愿意出賣,更不愿意因為變賣財產(chǎn),有了現(xiàn)款而付大筆的捐稅,所以你跟令尊共有的財產(chǎn),你得放棄登記……”

“克羅旭,你這些話保險沒有錯嗎?可以對一個孩子說嗎?”

“讓我說呀,葛朗臺。”

“好,好,朋友。你跟我的女兒都不會搶我的家私。--對不對,小乖乖?”

“可是,克羅旭先生,究竟要***什么呢?”歐也妮不耐煩地問。

“哦,你得在這張文書上簽個字,表示你拋棄對令堂的承繼權,把你跟令尊共有的財產(chǎn),全部交給令尊管理,收入歸他,光給你保留虛有權……”

“你對我說的,我一點兒不明白,”歐也妮回答,“把文書給我,告訴我簽字應該簽在哪兒。”

葛朗臺老頭的眼光從文書轉到女兒,從女兒轉到文書,緊張得腦門上盡是汗,一刻不停地抹著。

“小乖乖,這張文書送去備案的時候要花很多錢。要是對你可憐的母親,你肯無條件拋棄承繼權,把你的前途完全交托給我的話,我覺得更滿意。我按月付你一百法郎的大利錢。這樣,你愛做多少臺彌撒給誰都可以了!……嗯!按月一百法郎,行嗎?”

“你愛怎辦就怎辦吧,父親?!?/p>

“小姐,”公證人說,“以我的責任,應當告訴你,這樣你自己是一無所有了……”

“嗨!上帝,”她回答,“那有什么關系!”

“別多嘴,克羅旭。--一言為定,”葛朗臺抓起女兒的手放在自己手中一拍,“歐也妮,你決不翻悔,你是有信用的姑娘,是不是?”

“噢!父親……”

他熱烈地、緊緊地擁抱她,使她幾乎喘不過氣來。

“得啦,孩子,你給了我生路,我有了命啦;不過這是你把欠我的還了我:咱們兩訖了。這才叫做公平交易。人生就是一件交易。我祝福你!你是一個賢德的姑娘,孝順爸爸的姑娘。你現(xiàn)在愛做什么都可以?!?/p>

“明兒見,克羅旭,”他望著駭呆了的公證人說,“請你招呼法院書記官預備一份拋棄文書,麻煩你給照顧一下。”

下一天中午時分,聲明書簽了字,歐也妮自動地拋棄了財產(chǎn)。

可是到第一年年終,老箍桶匠莊嚴地許給女兒的一百法郎月費,連一個子兒都沒有給。歐也妮說笑之間提到的時候,他不由得臉上一紅,奔進密室,把他從侄兒那里廉價買來的金首飾,捧了三分之一下來。

“哎,孩子,”他的語調(diào)很有點挖苦意味,“要不要把這些抵充你的一千二百法郎?”

“噢,父親,真的嗎,你把這些給我?”

“明年我再給你這么些,”他說著把金首飾倒在她圍裙兜里?!斑@樣,不用多少時候,他的首飾都到你手里了?!彼曛?,因為能夠利用女兒的感情占了便宜,覺得很高興。

話雖如此,老頭兒盡管還硬朗,也覺得需要讓女兒學一學管家的訣竅了。連著兩年,他教歐也妮當他的面吩咐飯菜,收人家的欠賬。他慢慢地,把莊園田地的名稱內(nèi)容,陸續(xù)告訴了她。第三年上,他的吝嗇作風把女兒訓練成熟,變成了習慣,于是他放心大膽地,把伙食房的鑰匙交給她,讓她正式當家。

五年這樣的過去了,在歐也妮父女單調(diào)的生活中無事可述,老是些同樣的事情,做得像一座老鐘那樣準確。葛朗臺小姐的愁悶憂苦已經(jīng)是公開的秘密;但是盡管大家感覺到她憂苦的原因,她從沒說過一句話,給索漠人對她感情的猜想有所證實。跟她來往的人,只有幾位克羅旭與他們無意中帶來走熟的一些朋友。他們教會了她打韋斯脫牌,天晚上都來玩一局。

1827那一年,她的父親感到衰老的壓迫,不得不讓女兒參與田產(chǎn)的秘密,遇到什么難題,就教她跟克羅旭公證人商量,--他的忠實,老頭兒是深信不疑的。然后,到這一年年終,在八十二歲上,老家伙患了風癱,很快地加重。裴日冷先生斷定他的病是不治的了。

想到自己不久就要一個人在世界上了,歐也妮便跟父親格外接近,把這感情的最后一環(huán)握得更緊。像一切動了愛情的女子一樣,在她心目中,愛情便是整個的世界,可是查理不在眼前。她對老父的照顧服侍,可以說是鞠躬盡瘁。他開始顯得老態(tài)龍鐘,可是守財奴的脾氣依舊由本能支持在那里,所以這個人從生到死沒有一點兒改變。

從清早起,他教人家把他的轉椅,在臥室的壁爐與密室的門中間推來推去,密室里頭不用說是堆滿了金子的。他一動不動地呆在那兒,極不放心地把看他的人和裝了鐵皮的門,輪流瞧著。聽到一點兒響動,他就要人家報告原委;而且使公證人大為吃驚的是,他連狗在院子里打哈欠都聽得見。他好像迷迷糊糊地神志不清,可是一到人家該送田租來,跟管莊園的算賬,或者出立收據(jù)的日子與時間,他會立刻清醒。于是他推動轉椅,直到密室門口。他教女兒把門打開,監(jiān)督她親自把一袋袋的錢秘密地堆好,把門關嚴。然后他又一聲不出地回到原來的位置,只要女兒把那個寶貴的鑰匙交還了他,藏在背心袋里,不時用手摸一下。他的老朋友公證人覺得,倘使查理·葛朗臺不回來,這個有錢的獨養(yǎng)女兒穩(wěn)是嫁給他當所長的侄兒的了,所以他招呼得加倍殷勤,天天來聽葛朗臺差遣,奉命到法勞豐,到各處的田地、草原、葡萄園去,代葛朗臺賣掉收成,把暗中積在密室里的成袋的錢,兌成金子。

未了,終于到了彌留時候,那幾日老頭兒結實的身子進入了毀滅的階段。他要坐在火爐旁邊,密室之前。他把身上的被一齊拉緊,裹緊,嘴里對拿依說著:

“裹緊,裹緊,別給人家偷了我的東西?!?/p>

他所有的生命力都退守在眼睛里了,他能夠睜開眼的時候,眼光立刻轉到滿屋財寶的密室門上:

“在那里嗎?在那里嗎?”問話的聲音顯出他驚慌得厲害。

“在那里呢,父親?!?/p>

“你看住金子!……拿來放在我面前!”

歐也妮把金路易鋪在桌-亡,他幾小時地用眼睛盯著,好像一個才知道觀看的孩子呆望著同一件東西;也像孩子一般,他露出一點兒很吃力的笑意。有時他說一句:

“這樣好教我心里暖和!”臉上的表情仿佛進了極樂世界。

本區(qū)的教士來給他做臨終法事的時候,十字架、燭臺和銀鑲的圣水壺一出現(xiàn),似乎已經(jīng)死去幾小時的眼睛立刻復活了,目***睛地瞧著那些法器,他的肉瘤也最后地動了一動。神甫把鍍金的十字架送到他唇邊,給他親吻基督的圣像,他卻做了一個駭人的姿勢想把十字架抓在手里,這一下最后的努力送了他的命。他喚著歐也妮,歐也妮跪在前面,流著淚吻著他已經(jīng)冰冷的手,可是他看不見。

“父親,祝福我啊。”

“把一切照顧得好好的!到那邊來向我交賬!”這最后一句證明基督教應該是守財奴的宗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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